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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和春晚”特别策划专题

我和春晚|尼格买提:春晚是幸运,更是成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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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校友工作办公室    2021-02-13    作者:尼格买提•热合曼 浏览量:1496


尼格买提·热合曼,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综艺频道节目主持人,2015年至2020年中央电视台/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,系中国传媒大学2002级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校友。

成为春晚主持人是绝大多数文艺节目主持人心中的至高理想,无论在央视还是各地方卫视,只要有春晚的地方,无论体量大小,它都长久地诱惑着这个行业里的人。抛开每个主持人对舞台最本真的热爱,获此殊荣似乎是体制内主持人获得某种认定的象征。


第三次,也是第一次

2009年,我与春晚有了第一次接触的机会,当时我的任务是去春晚后台采访备战春晚的演职人员;2013年我和全台各频道推荐的主持人一起参加了春晚开场曲的演唱,有了第二次与春晚亲密接触的机会。第三次,也就是2015年,我终于以一个主持人的身份,站上了那个神交已久的春晚舞台。

当总导演轻描淡写地宣布这件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的消息时,过程显得过于简单朴素,缺少了我想象当中的郑重其事。后来明白,真正有仪式感的场景在后面。那年春晚略有改变,将一号演播大厅对面的1000平方米演播室改造成了春晚的语言类节目现场,也就是说那年春晚的所有相声小品魔术都不在主会场,而我也在语言类节目现场。这当然不碍事,因为无论在哪儿,这都是春晚,何况二现场的轻松气氛更适合那个初出茅庐的我。想象一下,如果我的第一次就在一号厅,我还不那么够压得住,因紧张而出现问题的可能性不能说完全没有。冥冥中自有安排,在那里放开手脚好好干吧。


这是2015年羊年春晚,两个现场虽只有一个走廊之隔,但相互呼应,热闹不减。二现场不算宏大,但主持人的分量不轻,语言更为活泼生动。但排练时,我有点过于活泼了。

春晚的主持词并不是大家想象的必须严格照背,且只字不可改动。我过去也抱着这样的想法,但去了才发现,整个排练的过程中,留给主持人的发挥空间相当大。我常常拿着台本听小撒说,从来都找不到他说到哪了,在原意的基础上,他早已天马行空,而且以他的能力和性格,几乎每场的包袱都不一样,最终按照观众反应,确定一个效果最好的上直播。这无可厚非,春晚是为了让观众乐呵,导演撰稿也鼓励大家在原台本的基础上融入个人风格。只是每场彩排结束后,领导带着大伙儿继续开会讨论到深夜,如果改动不妥当,大都会在这时候提出来,赶早不赶晚,最好三四场彩排下来你就别再变了。下一场彩排你会惊喜地发现,你改动的一段词已经赫然印在了新台本上,这说明:没问题了,照你的来吧。

第一次彩排,我一激动,一张口:“今晚,春晚第一次有全民互动!今晚,春晚第一次为相声小品设立了专门的表演舞台!今晚,春晚第一次有尼格买提加入主持团!太激动人心了!妈,你看见我没?”

当晚就有领导提出来:“小尼这段,太个人化了,春晚毕竟是全国人民的春晚,在这里有这样的表达,不合适。”


当时,自以为生动有趣,亲和可人。但现在回过头来看,深以为然。春晚年年改,贴近群众的渴望越来越强烈,但归根到底,毕竟还是国家舞台:是全民的春晚,可以有个人风格,但这里的个人不是生活中的你自己,不是在谁怀里撒娇任性的你自己,而是寄托全国观众期待的传播者、连接体、中继器。这当然浇不息我们创作的热情,反而更让我明白所谓“发挥”,是在规矩内放声歌唱,红线里纵情舞蹈。往后每年春晚我的那句开场词,更容不得半点含糊。

2016年:“春到福来,春风万家又一载。”

2017年:“与此同时,中国国际电视台也已用英、西、法、阿、俄五个外语频道在全球157个国家和地区的221个海外合作方落地播出。”

2018年那一句成为绝唱的“中国中央电视台”。(这是“中央电视台”的呼号最后一次出现,之后以“中央广播电视总台”代替。)

2019年:“今晚是农历戊戌狗年的最后一个夜晚。”

2020年:“与此同时,央视频、央视新闻新媒体、央视网、央广网、国际在线等新媒体频道同步播出。总台英、西、法、阿、俄、中文国际频道和43种外语新媒体也将在全球17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560多个平台播出。”

经年累月,每年春晚的第一句台词,从不会在记忆中淡漠,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深刻清晰。而春晚的记忆里那些时常敲打我的,并不是所谓完美的呈现,而是那些个有惊无险的,想起来就后脊发凉的“差一点”。


不出错,不是苛求是本分

怎么都忘不掉2017年的春晚开场,经过长时间的反复背稿,无数次的彩排备战,那一段不长不短的串词早已化作肌肉记忆。也就是说拍一下后背,不经大脑它就能脱口而出,就像一个熟练的流水线工人,有时不用思考,手上的动作千万次的重复,无需担心会出错。但这种记忆方式有个最大的敌人:临时改词。

若是全部推翻来套新词也罢,无非是用一夜的时间将口舌训练出新的肌肉走位,最要命的是,词还是原词,就是给你改变了语序、调整了说法,更换了数据。这对我无疑是个不小的挑战,无论你怎么背,原来的那一套说辞总是在关键时刻横插一杠,大脑乱了不要紧,唇齿已分不出新旧,就这么勉勉强强抛却了老词,记住了新的,直播开始后,还是险些出了问题。

我接在朱迅之后,当她说完“……军事农业频道、少儿频道并机现场直播”后,那一刹那,我的大脑:一片空白。

人的大脑是奇妙的,我分明感到这段空白延续了好几十秒钟,我想到了很多,现在多少人正在看着我?这一刻会载入史册吗?若是真想不起来,我会否多年都背负着这一失误。

不,你给我回来,你现在要做的,是拼了命去想!头两个字是:“与此……与此同时!”

它来了,继续想!“中国国际电视台也已用……英西法阿俄五个外语频道在全球157个国家和地区的221个海外合作方落地播出!”


它回来了。

我像是在那片虚无的空白里,拼命摸索。我不想对它缴械投降,我不愿再次妥协,我得找到你,你躲我,我就偏得把你找出来,看到了一个线头我就拼命将你拉扯出来。这一片可怖的空白啊,我只要战胜你一次,往后都不会再怕你了。

心魔都是我们自己造出来的,你越恐惧,它就越膨胀,我们常说怕什么来什么,可来的那些,都是我们亲手制造出来的。战胜自己唯一的办法,就是至少赢它一次,哪怕一次,你就懂得,原来我们比想象的要强大。哪怕一次小的胜利,都会让你在之后的日子里,所向披靡。

一件简单的事情,啰嗦出这么多话来,可一旦没扛过去,那就是大事了。

回家看重播,我鼓足勇气去看我那一句。意外的是,我以为的那漫长空白,实际上却顶多——0.1秒。


就着弹幕看春晚

每年春晚,主持人的出场方式都能成为它的头一拨儿热搜话题,2013年一条长长的台阶从演播厅的顶端缓缓打开落下,2018年一朵巨型花朵从天而降,2019年,思思挽着鲁豫,朱迅挎着我,中间的康辉哥落了单。排练的时候都没觉得有什么,女主持人自然是找离自己最近的男主持帮忙,思思身边就一个男主持, 朱迅倒是有俩选择,只是《星光大道》也这么出场,挽着我更顺手一点。最终画面呈现出来,当我们快步走下台阶时,确实显得康主任过于形单影只了。网友调侃说:康辉实力诠释了“当你和两对情侣一起逛街”时的情景。


董卿的口红色号、思思的眉毛、朱迅的芭比粉、我的发际线……

荧幕上是一台春晚,微博上是另一台。

从来都觉得这是春晚之幸,在走过三十七年的生涯之后,一台全球最受瞩目的晚会,本该疲态尽显,但如今它正在用这些方式,不断地“被年轻”,被激活。以往看春晚时的互动都在家人之间,大家边吃年夜饭边热火朝天地聊。但现在,全体网友已经把对春晚的讨论结成一张大网,每个人都乐在其中。过去很多人都是开着电视,该吃吃该喝喝,但现在你脑补一下,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“吐槽”的细节,更多年轻人,扒着电视电脑手机看,生怕“错过了一瞬间,就等于错过了全世界”。春节期间,哪个春晚梗你没有get到,那简直是落伍的表现。

“武术节目治愈强迫症”,河南嵩山的少林弟子拼出一个大大的“福”字,将国旗徐徐展开铺满整个现场,这个画面我们在排练中看过很多遍,但每一次心都为之一颤。 还有“豆汁儿大爷”“美妆博主化妆和你化妆”“葛大爷笑场”等,或震撼,或感动,或惊喜,或好玩,春晚已经被网友“玩儿坏了”。如果你还年轻,就知道这里的“玩儿坏”不是贬义,而是真的把春晚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伴儿,越是亲,就越在意你,越能调侃,就越当你是自家人。屏幕内外,大江南北,围绕一个主题,奇思妙想在信号里飞奔,包袱弹幕在指尖热舞。

还能不能好好看春晚了?答案是:不能。我们天天提融媒体、台网联合、全民互动,广大观众和网友已经给我们做了最好的示范,还有比这更融合的联动吗?

有件小事,也差点成为春晚梗,只是观众从始至终没发现。2016年猴年春晚的大开场,我们是在一群舞蹈演员的簇拥下走向台前的。数次彩排相当顺利,我们向前走,前面的演员散开,后面的演员拥上来,在人潮涌动里说开场词。问题出现在直播当晚。在所有演员中,春晚的舞者们尤为辛苦,和歌手主持人以及领舞不同,他们难得被镜头精准捕捉到,找到机会当然拼命往前挤,只要站在主持人身边,就准能清晰地出现在画面里,这也许是电视机前的家人唯一能看清他们的机会。


于是直播当中,春晚开场曲后,我们开始向前走去。大家都很兴奋,刚才还算冷静有序的演员们,这时突然从我们后面一拥而上,我分明感到我被身后一股力量推着往前走。余光扫到我身边的董卿,她突然矮了一截。不好,这是被人无意踩到了裙子,她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倒去。也不知哪来的反应速度,我瞬间一伸手,她下意识地搭上我的胳膊,两人一起使劲。“蹭”地站起来了。这时恰好切的是全景,远远看上去完全觉察不出任何异样,只有我们知道,差点儿摔倒这一下,想起来后怕,所幸有惊无险。

看回放,整个过程毫无痕迹,看她淡定自若地走到位站定了,张口说词,脸上表情轻松愉悦,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。嘿嘿,学着点儿,这是个好水手,任它风大浪急,站在桅杆上,内心静若止水。看准了方向,起航。

水手与大船

春晚或许就是这艘大船,船长大副和水手们,换了一茬又一茬,它还是稳稳地航行在大海之上。你定能看清那船长是何许人,水手又是谁谁谁,但你难以见识那些船舱里挑灯夜战的人、码头上维修和装卸的人、灯塔里守护聚光灯的人、那些字幕里快速飞走的人、留下了名字和从未被提及的人。

春晚对曾经的我和大多观众来说,是一场盛大的火热的光芒四射的演出,是半年的时间等来,又用半年的时间怀念的舞台。而对于这艘船上的所有人来说,它是事业、是情怀、是无怨无悔的付出、是心无旁骛的甘愿。我的那些可爱的前辈和同事,那些爱它念它滋养它留恋它的人,尽管都懂得,每个人都只能是春晚历史中的一小部分,都是万千灯火中的一点微光。也都懂得,来之我幸,失之我命,离开只是时间问题,每个人都有下船的一天,到那日,也都会各自踏上新的人生旅程。但只要在船上一天,都心照不宣地为它忙碌,为它奔走,为它爱与恨,为它舍与得,为它留下生活中的积累和遗憾,同时被它成全,被它护卫,因它而走向更好的人生,在它这里学会乘风破浪,学会仰望星空,学会辨明方向。多少水手在这里成长为优秀的船长,从这里开辟人生新的航线。


2020年春晚,充斥着复杂的情感,如何在本该喜庆的晚会中,为抗疫前线和后方积蓄力量、鼓舞人心,成为了对杨东升导演的一大考验,临时增加的战疫节目感动了万千观众,严肃却深情,温暖而坚定。以往每年,直播结束后大家都是归心似箭,恨不得早点回去和家人团圆。但那一晚,心绪万般杂陈,大家都舍不得离开。台领导朱彤朱总,和郎昆总监难得地拿起话筒,发表一番感慨。我看到他们的眼睛,看到他们眼眶里滚动的热泪,听闻他们言语中流露的慨叹,我强烈地感受到,即便如他们般数十载劈波斩浪,他们也依然保有那份水手的初心、新兵的热切,这一切并未随着年月的累加而有半分衰减。

青丝华发,那团火,从未熄灭。

我因着自己能成为春晚历史的那一小部分,成为一名小小的水手而心怀感恩。我常常想,为什么是我?我有否为这份幸运做了足够的努力,只为无愧于它的馈赠?我是否做到了让那些同样怀揣春晚梦想的人,因我的全力以赴,而感到欣慰和鼓舞?

唯有快些长大,用双肩担起“好运”构筑的一切。有时,成长就在一夜之间,一念之间。一个人、一件事、一次经历、一个舞台,就能让你和从前不同。至少自己能听见,细微的,成长的声响。

或许,能成为春晚主持人的这几年是我旅程中最明亮的时刻,但时间不会停止流逝,最美的此刻也会在未来变成“当年的故事”,“当下”会融入过往的洪流。我希望那个时候我能尽可能坦然,对春晚说一声“谢谢你”,谢谢你让我在最好的年纪遇见你。

或许春晚只是将人生的拥有与失去放大了。在移动和变幻中,思考春晚带给自己的成长,好似思考不断迁移变化的人生本身。任何拥有的终会失去,如果这样想,总会觉得悲哀。或许我们从来不能真正拥有什么,只是在路上,经历、体验,拥抱我们遇见的一切。

就这样一直在路上。

嘿!水手,爬上桅杆,努力去极目远眺,把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,把每一次日出和日落,当做最后一片美妙的风景。珍惜每一抹霞光,热爱每一朵浪花,试着去和海豚游泳,试着画出每一个星座,随着一场或长或短的旅程,学会珍重和坚守,学会动情和用心。少年终会成熟,停船上岸的那一天,他早已是自己生活的船长了。

(编辑:尚新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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